天威浩荡，雷倾如雨。
大槐树光秃秃的，被劈的焦黑。它还没死。
蔓蔓能感觉到，它还活着。
尸槐被劈开的树体缝隙里，突然有风荡起。
他们曾说过话的。
那个时候，尸槐的意识还藏在人的壳子里。
它是一棵树，当它产生意识以后，就开始渴望像人那样行走，像人那样看见，像人那样交流，像人那样自由。
可它终究只是一棵树。就算用了人的壳子，也不能像人一样行动。
“你要死啦。”蔓蔓轻轻说:“我也要死啦。”
并不恐惧。
那不是死亡，那只是消散，消散不是消亡，她会消失，变得毫无意识，然后在漫长的时间里等待重归。
尸槐树干震动，它已经没了枝叶，却依然簌簌响动，仿佛有什么沉睡的东西正在苏醒。
蔓蔓看到了黏稠黑色的线，它们不断从裂缝里探涌出来，其状可怖，牵结成团。
这样的东西蔓蔓以前见过。
孽果。
死了很多人，结了很多怨。
所以才有了尸槐。
从人的恶里汲取养分，从人的恶里诞生，再回馈以恶怨，由人造生，因而贪恋人。
以尸煞为食，能结鬼怨。奶奶说，百因必有果。槐树下死了很多人，集怨成丝，结成孽果。
过去某一天，蔓蔓曾吞吃这样的孽果。那天奶奶非常生气，蔓蔓从来没有见过她那么阴沉可怕的表情。
也是那天，雷声盘在头顶，天空忽明忽暗，奶奶取了蔓蔓的眉间血，不一会儿，刚聚起的劫云又散了。
就是从那天起的，奶奶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。
孽果。
蔓蔓看着它，双瞳深处隐隐有苍青亮起。
头顶滚过几声闷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