朗月高悬,蛐蛐鸣叫,衬得素缟遍布的李府静谧又压抑。

    顾江白紧紧跟在陈青礼身后,见他七弯八拐,果然进了镖师养伤的屋子,他将窗棂捅出一个窟窿偷偷往里看,里头没点火,不过习武之人目明,黑暗中顾江白就看见他正在给那几个镖师探脉……

    所以我又误会他了?

    啊……我真的太不是个东西了。

    就在他自我唾弃时,他忽地踩到一块松动的砖石,就听“咯噔”一声响,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明显……

    于是顾江白就硬着头皮进去了,还臭不要脸道:“哎呀,师傅,你真在这啊,我夜里醒来不见你,还担心你呢!呵呵呵,呵呵……”只是笑得尴尬,连他自己都听不过去。

    陈青礼倒没怎么搭理他,慢吞吞又走回去了,这段时间顾江白心里跟有虫挠似的,就怕陈青礼给他唱一出兴师问罪——都这么久了还不信任人,多伤人呐!

    哪晓得进去后陈青礼压根没提这茬,只是说:“我身上有毒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了?”

    “啊?毒?什么毒?”这他真不知道。

    “哦,我以为你知道,所以晚上才帮我暖身呢……”

    “嗯?这是毒啊,我以为你体寒呢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都说到这了,反而陈青礼不知道怎么说了……顾江白怀疑他这事已是板上钉钉,只是现在时机太早,他不能暴露,便想装个可怜扮弱,顺便脱身,哪晓得人根本就没往中毒的方向想……其实一想也是,这人是风光霁月的大少爷,哪里懂得他们这些刀口饮血的暗处腌臜?

    于是陈青礼只好自顾自地沉声道:“我……你也看出来了,我医术不错,于毒也有一定了解,其实是因为我自身有毒,不得已才习之……我爹娘是当世游医,不拘泥世俗,也深知救人害人全在一念之间,所以行事多谨慎。

    “有一次他们碰上一个命垂一线的孩子,身上带的药材不够,想救却不能,就让那孩子的爹另寻高明,也能多一份生机,可那人却以为是我爹娘不愿施救,便把我抓了过去,将寒毒中在我体内,还对我爹娘说,‘多行不义必自毙,你们不是不治吗,那我就让你们的儿子尝一尝这毒的滋味……’

    “所以打那天开始,每晚我身上都会奇冷无比,逢变天下雨更甚,醒着的时候我尚能克制,睡着了就不知道了,所以才会一直往你那边靠……我把我懂医毒的事都告诉你了,那你能不能老实回答我,你刚才跟踪我,是在怀疑我吗?”

    “嗯?!”顾江白都快疯了,果然该来的躲不掉!他已经自责到想甩自己巴掌了,就忙凑近人说:“对不住,是我瞎!我不该怀疑你!”

    陈青礼没说什么,只是从走向窗边,说:“我回去睡了,你也早点睡……”

    这要是能让他走,他就不是顾江白了,他一把拉住人的胳膊,将人按回床边,说:“不准走,以后我睡哪你就睡哪!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冻死!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陈青礼很轻地笑了笑。

    顾江白能感受到他的鼻息喷在他颈边的热度,就听他说了一句“好啊”。

    等两人都躺下了顾江白才发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对劲——这怎么听都像是对未过门的妻子说的求亲话吧?

    算了算了,便宜这人了,还好是个男的,就当提前熟悉流程了!

    尽管这一晚过得跌宕起伏,可天还是亮了,醒来后二人就去了后院,那些镖师脸上的高热红已经没了,脉搏气息也平缓许多,只是人依旧没醒,顾江白有些忧心,问道:“他们怎么还不醒?”

    陈青礼摇头,回他:“你去找几个下人来给他们擦擦身,伤口附近要格外注意,清理干净,免得日后再烧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