堂里,茶水已添了三四次,淡得都快没味儿了,如意与孙月云仍兴致勃勃地聊着天儿。

    如意也没想到,两人打开话匣子后竟是十分投缘,从花茶制艺聊到针线女红,最后竟又聊到了话本儿杂书上来。

    “……那本儿我也看了!那姓赵的书生真真情深似海!”孙月云两只眼睛亮晶晶的。

    “哎,只可惜他和那舞姬受门第约束,孝义难两全,竟就这样被棒打鸳鸯了……”如意惋惜道。

    “我看你定是没看第二册!”孙月云眉飞色舞地说道,“那姓赵的书生后来中了状元,做了巡抚大老爷,在一次去往南方巡视时,竟与那舞姬在当初定情的湖畔又重逢了!他一直未娶,那舞姬便也守候在那湖畔一直未嫁。届时他已是不惑之年,双亲也已过世,遂八抬大轿将那舞姬娶为正室,二人从此神仙眷侣,传为一段佳话……”她神色动容,目露憧憬。

    如意看着她眼里的熠熠星光,心中了然——这孩子莫不是还盼着李皓白将来金榜题名后,衣锦还乡,八抬大轿将她迎娶进门吧……

    思及此处,她缓缓开口:“……终究是话本儿,这世间这么大,两人既已离散,又如何能轻易重聚呢?”

    又微微一笑:“……且这世间男子哪能如那姓赵的书生那般长情,左不过是当了官儿发了财,进了另一番天地,又心悦了别的女子罢了,谁还会记得当初陪着自己的那个姑娘呢?”

    孙月云听罢,却一脸不以为然:“姐姐此言未免太过消极,世间男儿千千万,总有些男子并非那般薄情。”

    她坚信自己的眼光,她看上的那个人,绝不会那般薄情寡信。

    见她一脸坚定,如意心中不由暗叹:这般男儿,自己两辈子加起来也没遇见过一个,况且人家好歹也曾两情相悦,你指的那个人可从未心悦过你,真真是个傻姑娘!

    两人一番话毕,孙月云终于说起了此次来意。

    “……是我祖母,她下月就要过寿辰了,我和母亲要回京给她老人家贺寿。我瞧着你上次给章玉调制的妆粉和口脂甚是好看,便想买点子脂粉回去送给我叔伯家的那些个姊妹。章玉说你已盘下了城里昌桂坊的铺面,但这两日却不见开张,我只好寻上门来了。”

    孙家也算大庆的书香官宦世家,孙月云一家虽只是庶出旁支,但她爹一向敬重嫡母,此次孙老夫人寿辰,她爹恰逢三年考绩,抽不开身,便命她和母亲替他上京贺寿。

    除了寿礼,她爹倒也给自家晚辈们准备了些礼物,但孙月云瞧着,俱不过是些钗环首饰,可这些东西,京都里那些百年老字号什么样的款式制不出来?连清源这边流行的样式,都还是京都那边传过来的呢!

    让她送这些个东西给自己的堂姐妹们,岂不白白叫别人嘲笑她是乡下来的土包子?

    前些日子,孙月云在繁园里赏菊散心时遇到了章玉,倒是被她唇上的那抹鲜艳给吸引了目光。

    那颜色完全不似平日里大家用的唇纸那般干涩稀薄,反而如同花瓣一般娇艳欲滴。那色泽也极好,粉嫩嫩的,配上她穿的那身淡粉色梅花纹纱衣,似一株嫩梅绽放,娇俏可爱,称得她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。

    那时章玉身边已围了不少人,她在人群中立着,眉飞色舞地跟周围的人说着话。

    “……是我那好姐妹,李如意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就在西街昌桂坊那儿,原来的周氏绸缎庄……”

    孙月云听了几句,便心中有了数,回去后就吩咐人驾着马车去了昌桂坊,发现铺子大门紧闭,便吩咐下人在那儿守候了几日,却迟迟不见开门。

    眼看过两日便要启程赴京了,无法,孙月云只好坐着自家马车,亲自来南宁村探探情况。

    听孙月云道明来意,如意不由汗颜。

    按她原来的计划,本来那铺子昨日便可开张了,可自她弟弟走后,她好几天都打不起精神来,更别提去操持铺子里的事儿,只在家闷头制妆,故而不得不推迟了开张的日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