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里陈青礼心如明镜,旁观者一样想着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。

    在说服顾江白朝临青前进之后,顾江白又放了一只信鸽,同样被他拦了,只是这一次他抽出那封信时,他只觉得烫手的很……他明白,自己这是愧疚了,因为他也对顾江白动情了……情不知所起,根深蒂固……

    那信上寥寥几笔,只报平安,说枫月谷,对他的怀疑却只字未提。那个时候老大夫甚至都还没有出现……他只能说这个人简直太傻,傻得都让他心疼了……可是心疼这种情绪,世上所有的人都该有,唯独他不能有,因为他是枫月谷的余孽啊……

    说他要摇旗杀自己人,江湖上空恐无人会信,他只能寻找一个突破口,借着这个人的手,一步一步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告诉他……人对自己有所怀疑的东西会保有绝对的探索欲,所以他才希望陈青礼对他保有怀疑,他们之间什么都该有,唯独不该有情……

    窗外顾江白总算将想跟着他们过几日的陈师傅劝走,正在同他道别:“师傅你先回去吧,你不在,我总是担心我爹。”

    “就知道心疼你爹不知道心疼师傅!个没良心的!放心吧,我会把消息都带回去的,你切记不要鲁莽,小心为上!”

    “嗯,我知道的,多谢师傅。”

    “真乖!”

    马蹄声很快响起,过了一会马车就一阵晃动,是顾江白撩开帘子进来了,说:“你方才去干什么了?”

    陈青礼随手晃了晃手中的书:“买了几本书,路上消遣,你要看吗?”

    顾江白接过书,翻了几页,说:“陈师傅说苏州那边有些动静,想让我过去看看,枫月谷的事就由他去处理了,我们要往南走,正好在金陵附近,你要不要回趟家,说起来我还未曾去过江南,听说你们那里风景不错?”

    陈青礼楞了楞,不明白这怎么突然就不去了,就微微起身说:“临青不去了?”

    顾江白躺到他边上,往他肩上一靠,又翻了几页书,也不知看进去几个字,就说:“不去了,给我爹找点事干吧,不然我怕他老人家以为我要夺权篡位!再说了,最近这些事闹得我晦气的不行,好不容易陈师傅来接手烂摊子了,我正好四处走走!”

    木着脸,陈青礼再次劝道:“你不跟着查么,你这人做事怎么半途而废啊?”

    顾江白枕在他肩上看他:“嗯?你说说我怎么就半途而废了?你忘了你差点被我抹脖子啦?这一路往江南游山玩水多好!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陈青礼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!他才打好的如意算盘全没了?不行!

    可不管路上陈青礼怎么劝,顾江白都像听不到一样,马车还是转道去了金陵……

    也许是贪恋人的体温,亦或是舍不得,明知目的地变了,他却依旧选择和顾江白同行,他心知肚明,是自己变软弱了……他想:“你可真没用啊,陈青礼。”

    距离离开顾家堡已经月余,转眼就已立秋,白日叫嚣着的暑气到了夜里已渐渐收敛,顾江白明显感觉到陈青燃更加难耐了。

    这天酉时刚到,陈青礼就嚷嚷着找客栈住下,顾江白稀奇地看着他:“往年你是怎么过的,我可没听说青礼银楼的老板有秋日烧炭的毛病。”

    陈青礼内心烦躁,就说:“烧炭有什么稀奇的,又不是烧钱!师傅停下,我要吃饭!”他半只脚都迈出去了,又收了回来,将披风披上了,水绿色带毛的领子,衬得人格外好看。

    顾江白跟在他身后静静地想,江南这地方就是养人,这万一真把人拐着了可得给他多张罗几身衣裳,不能冻着了……

    一路舟车劳顿,好在天公作美,又行了六日,总算在天黑前到了金陵,秋意渐浓,顾江白新奇不已,逮着陈青礼已经问了一路,把人都折腾蔫了,这会见了许多粉紫色的花,就又开始了:“这花叫什么,倒是挺别致。”

    “花你也问?你没见过?”

    “见过啊,可和你一起的,就没见过,还不给问了?”